陆无念并没有昏多久,醒的时候还在润娘的家里,只是旁边围了许多人。
刚才他一边呼救一边和纸人搏斗的时候,惊动了这些街坊邻居。
他们凑过来看热闹,结果看到三个又高又壮的诡异纸人,哪敢上前,纷纷在远处观望,只有几个机灵又心善的赶紧跑去找官差帮忙。
“陆哥哥,你醒了,没事吧?你刚才吓死我了!”润娘本来就在垂泪,一见陆无念睁开眼睛,登时更加眼泪汪汪。
陆无念哪看得了小姑娘掉眼泪,连忙伸手拭去泪花,笑道:“没事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围观的人们议论纷纷。
“这就是儒圣转世吧,怎么这么厉害,一个人就解决了这么多纸人!”
“切,不就地上那巴掌大的纸片吗?我一个人能弄一打。”
“什么呀,刚才那可不是巴掌大的纸片,跟人一样高,看样子力气还很大。陆家小哥一句诗就全杀了,当真是……”
这一带的居民显然词汇量比较欠缺,当真了半天也没当真出什么来。
陆无念也不愿意在地上躺着,不过他确实浑身无力,良久才勉强坐起。眼见得围观的街坊把润娘家围得水泄不通,他摆摆手准备把这些人都劝回去。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围观人群的最外面有人朗声道:“让开让开!官差办案!”
人群让开一条路,穿着捕快官服的几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人见状笑道:“又是你。”
陆无念定睛一看,竟然还是个熟人,昨天公堂上被派去传唤朱高雄和取朱家遗嘱的差役,没记错的话,名字叫张虎。
“张虎大哥,这么晚还惊动你,真不好意思。”陆无念苦笑道。
张虎摆摆手,四处打量了一下,目光终于落在掉落门边的三张人形无头纸片,道:“刚才就是这三个纸人在作乱?是谁把它们解决了?”
看热闹的人们纷纷指向陆无念。
陆无念只好点点头,道:“是我。”
张虎有些吃惊:“陆小哥还有这般本事?”随即他又想起什么似的下意识问道:“那当时怎么会被刘二和朱高雄暗算了呢?”
“暗算?”润娘一直静静听着,直到事关她的陆哥哥,才忍不住出了声。
虽然张虎这话听起来有些阴阳怪气,不过陆无念知道他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单纯好奇,这才苦笑敷衍道:“那还能有什么为什么。当时还没有这本事嘛,如今才突然悟了。”
张虎也知道自己问得奇怪,不好继续追问。他想了想道:“陆小哥要是能走的话,不妨跟我一起回衙门复命?按照规矩,我得带你回去做个记录。县官大人估计也要问话。”
陆无念活动活动四肢,自觉还行,又看了一眼润娘,道:“这姑娘是纸人袭击的对象,我怀疑跟近期的女子失踪案有关,能不能一起带回衙门?”
他可不放心把润娘一个人丢在这儿。虽然纸人已经被他弄死了,但谁知道暗处还有没有十个八个备用纸人呢?
润娘显然也很害怕,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紧紧拉着陆无念的衣角不肯放开。
陆无念也有所察觉,反手握住了润娘冰凉的小手,试图传递一点温暖。润娘这才觉得心安许多。
张虎笑道:“那是自然,我正准备说呢。我们走吧。”
说着,他带陆无念和润娘走出屋子。
围观众人中又有人道:“这陆家小哥看样子是要出息了啊,不仅一个人弄了三个这么厉害的纸人,连差爷都对他客客气气。”
“就是就是。”众人纷纷表示认可,颇有几分与有荣焉的味道。
陆无念和润娘跟着张虎来到县衙。这回并没有升堂。两人被张虎带到一个还算整洁的偏厅。杨建同正坐在厅里饮茶,身上只穿着便服,看样子也是刚起来不久。
“学生拜见杨大人。”陆无念躬身行礼。
润娘自然是不认识杨建同的,但看见陆无念行礼,她也心领神会,有样学样道:“奴拜见杨大人。”
张虎从旁呈上从润娘家捡回来的三枚无头纸人,道:“小的晚上接到百姓报告,说有妖邪纸人作乱,连忙派人赶过去查看,结果陆小哥已经把纸人解决了。这是证物。”
杨建同接过纸人,翻来覆去看了看,道:“剪纸成人,好一个道门手段。”
“道门?意思是纸人背后有道门修炼者在捣鬼?”陆无念心想。
杨建同抬头看向陆无念,问道:“是你解决这些纸人的?”
陆无念一看杨建同的眼神就知道,县令大人和张虎有一样的困惑:既然能解决纸人,为什么他会被刘二这么个普通人暗算呢?
“其实,学生本来也解决不了这些纸人。是因为在公堂上见了县令大人施展儒家手段,这才心有所悟。情急之下,念了一句杀伐诗句,解决了这些纸人。”陆无念挠着头,老实交代。
这会儿确实没必要编什么瞎话。而且在他看来,目前适当展露实力和潜力吸引杨建同这位儒道前辈的注意并不是坏事,反而有利于在上谷县立足。
“哦?什么诗?”杨建同到底是儒道修炼者,对诗文格外感兴趣。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杨建同一愣,缓缓重复了一遍,一股浓烈的杀气让他后脊背微微发凉,这股凉意瞬间游遍四肢百骸,登时令他精神一震,目光陡然亮起。他从没有听过这诗,见猎心喜地问道:“可有全诗?”
“有。”陆无念点头,将《侠客行》诵读一遍:“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随着这些诗句第一次出现在这世上,无数刀光剑影似乎藏在陆无念的声音里。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大夏京城的庙宇中,受香火供奉的巨大儒圣雕像眼中陡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金光。雕像脚下站着一个青衫儒生,见此光景不由得笑道:“看来又有千古名篇问世,真想看看是哪位才俊写的好文章啊。”
这些事情上谷县的人自然是不知道。
县衙偏厅里,杨建同默默听完全诗,忍不住重拍桌案叫道:“好诗!好诗!好诗!何等畅快的豪侠气节!这诗叫什么名字?是你作的?”
“此诗名为侠客行,是李……”陆无念突然顿住。他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大夏,什么李白杜甫白居易,全都不存在。他沉默了片刻,道:“学生曾梦见一位名为李白的剑仙,是他口授于我,被我记下。”
杨建同闻言,沉默片刻便了然一笑道:“像你这般年纪,懂得藏拙的道理自然是难能可贵。但如此少年又何必老态龙钟,该有锐气该有锋芒的时候,就该当仁不让。到我这把年纪的时候,想锋芒毕露也不能咯。”
陆无念无奈一笑。显然杨建同是把梦中得诗的事情当做推脱了。他倒是有心解释,但想来也只好作罢——总不能说他是从另一个世界重生而来,在那个世界真的有个大诗人李白吧?于是也只好任由杨建同那么去想了。